你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在 “谐音梗” 上的种族天赋,在把包括清明节在内的所有法定节假日变为情人节之后,我们又将目光转向了 “5.20” —— 逐渐懊热的空气中即将充斥甜腻的恋爱气息,而你想告诉所有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大型刻奇,他们却说别急着抗议,因为 521 也是 “我爱你” 的谐音。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全年无休的恋爱展播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合理性,于是我们决定,此时此刻偏偏不谈恋爱之爱 —— 既然 520 已经与爱挂上了钩,我们就得为其他因为更加难以概括、定义、变现,因此不常被言说、但同样深厚的爱留下位置。
比如,几位仍活跃在旧金山艳舞舞台上老太太们之间漫长的姐妹之情、一个女孩在日本歌舞伎町用金钱换来的谎言和真诚、一位跨性别者在一场派对以及其他所有派对结束后与自己的相处时光。
爱爱不爱,说出这句话,可能是出于对贴满了土味情话和美颜图片的朋友圈所产生的叛逆之心,但同时,也是因为我们知道,无论是否照着那些节日促销广告里的范式去爱,我们都在爱的范畴里。
第一次见纪录片导演杨圆圆,她挺着大肚子,气色很好很稳,完全想不到一个小时前她的微信消息:要不采访还是改家里吧,娃随时要生了。
这两个小时的对话是高密度的,却又感觉十分自然。我唯一特别能确认的一点是:杨圆圆应该没有经历过孕傻这件事情,在我连番打岔之下,两个小时里她的思路极其清楚,屡次用 “话说回来” 把对话重新领上正轨,或者 “我靠,宫缩了,有点儿疼”,然后再继续。
这两个小时是一场浓缩版的杨圆圆历险记,探究到底是什么奇妙的缘分,把一个八零后北京女孩与一群八九十岁的旧金山老奶奶们捆绑在一起,让她们一起跨越几大洲,从哈瓦那、拉斯维加斯一直舞到夏威夷、上海还有北京。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一个没电影基础的人在过去三年里折腾出这么多东西:一个大型个展,三部影像作品,一部获奖短片,还有一部正在后期中的纪录长片。
身在北京安静的小区,杨圆圆的语速越来越密集,她带我穿越到鲜活的人物情景里,眼看着窗外天色越来越暗,我俨然成了一场口述戏剧的观众。这些形形色色的片段跃然纸上:比如穿着长裤梳着短发的第一个华人女导演伍锦霞在片场控场;拉斯维加斯 90 岁高龄的艳舞女星正完成末代绝唱;哈瓦那一群奶奶戴着金银头饰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两位老人在狭小的房子里温情地拥抱彼此;杨圆圆看着剪辑片段怅然失神……是什么让她选择了纪录下这一切,并为这个故事的呈现花掉积蓄,四处奔走,我好像逐渐被指向了一个看似热烈又深远绵长的谜底:爱。
早前,杨圆圆的长片计划因为后期资金短缺而发起众筹,她在短片里讲述了自己与老奶奶们的奇妙缘分。短片在朋友圈狠狠地流行了一把,很多身边的朋友点赞,来了一场病毒性传播。她也没想过,这个关于一群七旬至九旬的华裔舞者再度走上巡演之路的故事,在国内寻求投资发行的时候屡屡碰到犹豫和疑问,而观众却给了自己许多的鼓励和支持,或许是因为这里面传达的爱的语言是共通的吧。以下是她的自述(点击下图即可参与影片众筹)。
2018 年 4 月:“最开始我根本没想到会拍电影”
我是学摄影出身的,我一直在讲故事,都和历史有关。在去美国之前,我的作品《大连幻景》关注大连日殖时期的日本遗孤日本移民,我当时查了很多 20 世纪的大连近代史,去二手市场找照片什么的。
17 年底,我以视觉艺术家的身份被美国的亚洲文化协会选中,做一个半年的项目。他们以大方出名,给我一张银行卡就让我去纽约搞创作了。
我没拍过电影,但还是比较擅长用相机的。到了纽约,我开始研究和拍摄中国城的历史。我发现了一位旧金山的亚裔女导演伍锦霞。在 50 年代,她女扮男装,又当制片、导演,自己做粤剧,还是餐厅老板、中国城的大哥,简直传奇人物。后来从纪录片《金门银光梦》了解到她拍了 11 部电影,9 部已经找不到了。要是当时没有她这样的美国华裔活跃在香港,也不会有后来的邵氏电影或香港电影的今天。
传奇亚裔女导演伍锦霞(1914-1970)
1939 年伍锦霞导演的《女人世界》(与杨圆圆纪录片同名),是香港第一部全由女演员担纲演出的电影。那个时候我在一本口述史里面看到,由 70 岁以上的华裔女性组成了一个舞团,叫 Grant Avenue Follies,那我必须得见见她们聊聊。
6 月我就联系上了这群亚裔老奶奶,那会儿我要先去拉斯维加斯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就短信说我可以去旧金山采访你们。然后那个奶奶群的领头,Cynthia 说她们正在拉斯维加斯演出。我心说嘿,这不巧了么。
这些老奶奶多数都是单身,她们的相处模式特别像是一群单身女性合租的状态,她们或离婚或丧偶,天天在一起吃喝玩乐,都喜欢跳舞,就去表演、参加唐人街的公益活动。Cynthia 自己离婚 20 多年了,中间也有过男朋友,但是她每天单身活得特别开心。她还特别热情地给我介绍了她们中的一位明星 —— 前唐人街 Forbidden City 夜总会的老板娘,92 岁的 Coby。我是在拉斯维加斯的舞台上第一次看到 Coby 的,当时就震惊了。首先,我这辈子没见过一个 92 岁的老人穿成鲜艳且奇异布料的衣服,还焕发着那么强烈的生命力,我一下子被击中。当时特别怕她不让我拍,我就一直跟着她,一直问问题。她说你别着急,我们以后可以再约。
一到了旧金山,我就要她的地址,不过短信里的地址是各种字母乱码,有点儿难破解。我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来到了 Coby 家门口。她给我开门的一瞬间就震惊了,问:“小姑娘,你怎么找上门的?” 或许她被我的坚持打动了,邀请我进了她的家。这一切都有些宿命感,如果我没去拉斯维加斯,我也许还是能联系上 Cynthia ,但如果我看不到 Coby 的表演,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再说她很少用 facebook 什么的,我也不一定能联系上她。
Cynthia 是一个超级乐天派,特别积极地去拥抱所有的机会,也非常欢迎我的采访。她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吸引了不少奶奶们加入这个团队。她从小学跳舞,18 岁开始做职业舞者的时候是 60 年代末,唐人街夜总会已经走向衰落了,她后来就跟着舞蹈团全球巡演,10 年来提着箱子从一个大洲跳到另外一个。Cynthia 也曾是一名夜总会舞者。精力旺盛的她也曾是一名珠宝店老板、魔术师、1967 年的中国城选美冠军得主。Cynthia 她没有切身经历旧金山唐人街最繁盛的时期,所以一直对那个年代充满向往。她特别想把那种状态带回来,所以一直跳怀旧主题的舞蹈。
而 Coby 比 Cynthia 大二十岁,经历了旧金山唐人街最辉煌的日子,成了最传奇的夜总会的老板娘。对待那段历史她觉得:都是过去的事儿,不想再提了,没有什么可骄傲的。Coby 在那个时候切身经历得更多:比如面对喝醉酒的客人,被迫展露多了自己的身体,要不要跳艳舞等等。后来所有人都跑去看白人脱衣舞了,唐人街也要表个态,出于保守最后还是算了,太累了,也不开心。这就导致了 60 年代末唐人街夜总会时代的消亡。
后来 Coby 透露这么多年来有很多人都想采访她,她都拒绝了。我后来琢磨为什么她愿意和我聊这么多,一个因为我年轻,另外我也不是用一种审判的眼光看她的过去,还是欣赏和好奇的。Coby 也在一个人生转折点,她选择接受了自己的过去。
没见到奶奶的时候,我已经去过古巴哈瓦那做研究了,因为昔日的旧金山中国城和哈瓦那中国城有很多贸易往来,所有我希望去了解当时的中国城。古巴和美国华人之间有好多远亲关系,当年古巴很多华人逃亡到美国的弗罗里达。以前的哈瓦那唐人街非常热闹,各种商铺和会所,光是戏院就有五家, 也曾有过不少粤剧演员。摄影师朋友刘博智介绍了两位 80 来岁的古巴花旦给我做基础采访,当时我还琢磨着再来。但根本没想到 9 月份我会带一帮奶奶回去。我和 Cynthia 说我 9 月去哈瓦那,Cynthia 说自己不敢去,你还认识那儿的名人,一块儿去得了。我寻思着她们要去,肯定要安排一场秀啊,和那边儿的花旦同台表演,多牛逼啊。我被她的热情感染了,完全没想着执行难度。
同一时间,我还提前回纽约的工作坊 Uniondocs 上了一个纪录片拍摄的课,当时有 12 个学员,我是唯一没有电影拍摄经验的,但是我带着的项目大家都很喜欢。我在那儿遇到了 Carlo ,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导演与摄影师,他自己做的纪录片是和墨西哥碳交易相关的,当时看他拍的东西,我感到了图像的力量。我们很投缘,他说你需要帮助,你一个人这么干是不行的,让我做你的摄影师吧。我很开心他这么问,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手头的经费只够给他买一张机票和酒店钱。在去哈瓦那前的两周,这个团队算是定下了。9 月 6 号我和 Carlo 从纽约起航,我俩拎着包坐在出租车上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来哈瓦那演出场地的邮件提示:“没有从我们政府申请到表演执照的话,你没法做公开表演。”我心想你耍我吧!奶奶们从旧金山出发,都已经在路上了。我就在路上翻我钱包,找到了当时去走访的另外一家昔日老戏院老板的名片,戏院曾经叫新大陆,现在是一个古巴武术学校。老板的师傅恰巧是个北京人。我到了古巴第一件事儿就用座机拨打了他们的电话。
表演舞台:学校里面都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中文字,写的什么神飞天之类的。但是当时产生了一个误会,武馆老板以为我要带一个北京老年舞台文化交流团去交流,我们去了以后,他看着这帮讲英文的美国老太太干瞪眼。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大家都开始排练了,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我觉得其实一切误会都在表演真正开始之后消解了,看到这样一个特别的表演他也很开心,还让学生们在那弄个舞龙舞狮助兴。
Coby 和 Stephen( Coby 的男友)共舞,《女人世界》剧照(暂定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第一天表演彩排之后,当天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我打开电脑看到素材的那个瞬间,我第一次觉得:啊,我看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
昨天发生的事情,然后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但通过镜头就能留下来 —— 这就是纪录片的魔力。古巴一个星期的密集时间里,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这部长片正式开拍了,我有了我的合作伙伴,这太令人兴奋了。
插播一对爱情鸟的短片
在哈瓦那的一周里,奶奶们除了表演之外,白天旅游,晚上吃喝玩,但是 Coby 和 Stephen 每天就都想脱离队伍,因为他们俩就想去夜店跳舞。天啊,这两个人每天都想逃队,我得陪着他们吧。我就拽着 Carlo ,我们 4 个人每天晚上溜出去。我们两个年轻人与一个 93 ,一个 74 岁的人去蹦迪,真的特别融洽。在某个时刻,Carlo和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这一对的爱情值得拍!从哈瓦那临走前的一个晚上,我俩基本没睡觉,一直在聊短片怎么拍。其实在长片没有那么清晰的时候,我们就先计划了短片的脚本。
我和 Stephen(左) 和 Coby(右)在一个喝多了的哈瓦那夜晚这两个人完全不同。Coby 是亚裔夜总会舞女,Stephen 是白人老嬉皮。第一眼见到他,你可能觉得他有点招人讨厌,他其实很真挚,但属于那种刚和你认识五分钟,就把他这辈子都给你全讲出来的人,根本不管你想不想听。而 Coby 作为昔日的明星,会更端着点儿,她更内敛。他们都在为彼此的关系创造,特别像民间艺术家。Stephen 是记录者,收集 Coby 的历史照片,Coby 一直给两个人做衣服。我第一次看 Stephen 做的拼贴觉得特别被打动。比如他自己很喜欢爬山,但 Coby 不可能一起爬,所以他就让拼贴的两个小人站在石头上,或是在河里趟步。在照片里他把 Coby 带去她现实中不能去的地方。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拥抱自然,一个在夜总会里浸泡多年,就这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Stephen 和 Coby 在旧金山的生活其实很窘迫。那里的地租很贵,他们的家被挤到城市边缘。一进到家门,就是他们自己的世界,整个屋子被照片、音乐、衣服填得满满当当。Carol 个儿也挺大,摄像机三脚架都立不起来。整个拍摄过程是我们两个作为联合导演,我来主要负责录音,他摄像。
拍纪录片最大的特点是,你无法预期眼前会发生的事,拍下这段的时候我们非常感动,但要屏住呼吸,不能表示出情绪,因为要把这个时刻记录下来。我们剪辑这段的时候哭了好多次。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不管是短片还是长片,拍摄能把一个记忆留下,本身是非常 powerful 的。Stephen 在为 Coby 的保留记忆,我们又保存了他们的故事,从这点来说,我们是共谋者。中:我和 Carlo 的照片在 Coby 和 Stephen 的家中
Coby 与 Stephen 在拉斯维加斯的表演,《女人世界》剧照(暂定名)这个爱情短片《相爱的柯比与史蒂芬》绝对是院线级的。2019 年 9 月,电影在美国的 Camden 电影节做了首映,之后又去了十多个全球各地线上线下的电影节。作为这部短片的制片与导演,我在过程中学习了特别多东西,比如一部长片应该怎么完成,最终的 finishing 是有多么的重要,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你真的需要专业的声音特效、调色才能把这个片子提升上一个等级。2019 年 6 月:从旧金山到夏威夷一个人的 crew2018 年 10 月我回到中国。2019 年 1 月我家里经历了一些事儿,我爸去世了。这之后的几个月,我下决心一定要把长片拍下去,特别不想再有错失的感觉。我知道我再回美国就是一个人拍摄了。为了拿相机稳,我练了一个多月的拳击,3、4 月那会儿疯狂地练。拿摄像机和你出拳用的姿势很像,用脚蹬、从核心发力,出拳,整个动作流程和拿着相机摄影的时候相似。我 5 月回到了美国。大部分时间都在旧金山拍摄,6 月还和奶奶们一起去了夏威夷。受他们情绪的感染,每天白天特别有活力,晚上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时想:妈的,还真挺累的。当时为了省钱,住的特别小,地上摊了 4 块充电电池,满满地全是设备。拍纪录片的时候,我觉得白天就是这些奶奶的一员,到了晚上就是一个人的小山洞。我要跳出来,以旁观者的身份想想明天要做什么,并做出一些更有引导的事情。我习惯了每天晚上快速看一遍素材,所有卡导出。一人团队必须身兼多职,除了作为导演、摄影师、录音师,还要自己做好数据管理的工作。在夏威夷的时候,接到来自上海的电话,是外滩美术馆的策展人 Ramen 邀请我和奶奶们来上海做一个表演项目。我问 Cynthia ,咱们再去中国吧。她说去啊去啊,你去我们就去。2018 年在古巴的表演,我更像是个记录者,而这次我给她们设计了一个舞台,还剪了一件影像作品做奶奶们上台前的引导片,有点像历史背景和角色介绍,名字叫《交错剧场:紫禁城夜总会的一夜》(Theater of Crossed Roads: A Night at Forbidden City Night Club)。2019 年我也拿到了我的第一笔支持经费,除了我拆东墙补西墙的钱,我特别好的一个朋友给我转了 2 万美元,这是我拍电影的第一笔投资。我那个时候都还不知道这个电影筹款怎么申请,但她知道我当时挺有困难的。这笔钱把我们短片后期都补上了,我们可以付剪辑优厚的工资,也可以完成之后的声音和调色。然后她当时跟我说:“杨圆圆我觉得你腿动的特别快,你老跟云上飘着,我特别怕你摔下来。我不搞艺术,做生意,但是我想帮你。因为我觉得你做这个事真的值得帮,这个事情应该被记录下来。”2018 年 9 月 6 号我们是去的古巴,2019 年同一天,我站在上海的机场等着奶奶们的飞机到。在外滩美术馆的演出,大家都觉得我们在展示一个完成的东西,但是我心里最清楚,台上发生的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我们台前幕后拍的这些。做这场表演的真正意图,更多是为了长片能拍下这段旅途。整个旅途看似我们在玩,但每个时刻我都在记录。我太知道 Coby 的历史,她的父亲是移民美国的第一代,家庭背景和中国有复杂的渊源。在旅途中,Coby 触景生情,在旅途中将故事娓娓道来。拍的时候,我时常想到洪尚秀的电影,影片里的人物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就能聊出来点儿什么。我心里特别清楚什么样的处境会产生什么对话。所以在设计旅程的时候,既让她们玩的开心,也在引导整个电影的脉络。2019 年 9 月底,奶奶们离开中国以后,我第一次感到彻头彻尾的疲惫。我们一起完成了这样一段不可思议的旅程。但是天啊,我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啊,为了拍电影,究竟一个人扛着相机跑了多少地方?我已经快忘了我自己是谁了。我回北京就躺吃躺喝了一个月,当时还以为我可能会之后搬去美国。2020 年初,我跟我的高中同学重逢(他后来成了我的老公)。人生也发生了几个巨大的变化:因为疫情我知道我去不了美国了;我谈恋爱了;这片子其实该进后期了,我们素材都够了。我也开始意识到我必须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完成电影了:我需要一个团队,后期资金、发行方案、能一块合作的制片、剪辑。终于在经历了几番波折之后,我有了今天的小团队。时至今日,我们终于快要完成第一版初剪了。2020 年,我自己尝试了无数次剪辑,后来我算是认了,我真的剪不出来,因为我离所有素材都太近了,需要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这中间我面试了 20 个剪辑,才在年底找到今天的合作者。也是到了 2020 年下半年,我终于有了分别在北京和纽约的制片人,一起搞钱,一起为完成片子的后期努力。Coby 在 2020 年 8 月 14 号去世,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Stephen 第一时间给我和 Carlo 打电话,Coby 的女儿也联系了我。然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的奶奶们。一周以后,我发现我怀孕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Coby 的女儿都哭了,她说我本来不迷信,但我现在想你的孩子出生会不会天生就会跳舞。真的很神奇,我怀的确实是女儿。一直到 2020 年我才知道电影产业是怎么回事,才知道那些电视台拍一些大制作纪录片的方法。那是一种拍法,没错。但我觉得如果按那个路子,今天《女人世界》就不会存在。当年我啥也不知道,自己拿着相机就出发了,可能就是因为这种一意孤行的状态,才能拍出这部电影。要不然我估计也不能说服奶奶做所有这些事,并最后变成像家人一样的关系。我们经常视频,最近奶奶还给我们做了一个线上婴儿洗礼。话说起来,奶奶们的 zoom party 巨野,这两天因为歧视亚裔的情况很严重,她们还编了一首拿鸡毛掸子打坏人的歌,歌名叫《鸡毛扫》,里面有个奶奶从头 rap 到尾。奶奶们通过zoom给我们做了线上 babyshower我觉得纪录片挺内核的东西是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有的时候也不需要制作精良、特别有钱的牛逼设备和团队,特别重要的还是: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和他们相处?你想和其他人搭建什么样的桥梁?你是不是特别真挚地想做这件事情?我想用这个电影架起一个桥梁。在美国和古巴、中美关系紧张的大背景下,片子里美好的东西穿越于这些边界和误会。我们现在的结尾可能会让人看着笑中带泪,觉得好开心这一切都发生了,但是还是有那么多遗憾,不过幸好一切都发生了,对,我希望观众在离开电影院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感受。